野心勃勃的科学家认为,有一天我们甚至可能探访太阳以外的太阳。但人类太空之旅的速限是光速,一位太空人从二十五岁便出发去织女星,长征归来,至少是七十七岁了,即使在途中他能因“冻眠”而不老,世上的亲友只怕也半为鬼了。“空间的代价是时间”,一点也不错。我是一个太空片迷,但我的心情颇为矛盾。从《二〇〇一年:太空放逐记》到《第三类接触》,一切太空片都那么美丽、恐怖而又寂寞,令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而尤其是寂寞,唉,太寂寞了。人类即使能征服星空,也不过是君临沙漠而已。
长空万古,渺渺星辉,让一切都保持点距离和神秘,可望而不可即,不是更有情吗?留一点余地给神话和迷信吧,何必赶得素娥青女都走投无路,“逼神太甚”呢?宁愿我渺小而宇宙伟大,一切的江河不朽,也不愿进步到无远弗届,把宇宙缩小得不成气象。
对无远弗届的电话与关山阻隔的书信,我的选择也是如此。在英文里,叫朋友打个电话来,是“给我一声铃”。催魂铃吗?不必了。不要给我一声铃,给我一封信吧。
司马中原
本名吴延玫,1933年生,江苏淮阴人。现专事写作,著有散文集、小说集约七十部。
蟋蟀
童年家宅的庭园很宽大,墙角蔓草丛生,后园更见荒芜,有许多砖堆和瓦砾。每到秋天,那些地方便是鸣虫们的天下了。秋虫夜吟声繁密而柔和,织成一阕伴人入梦的歌,像蝼蛄、蟋蟀、纺织娘、金铃子,偶尔也伴和着断续的蛙鼓。尤其在有月光的夜晚,坐在花坛边,倾听着秋夜自然的歌声,很使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