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两个大皮帽子各自拿了小烟袋,点了火,彼此的咳嗽着,正想大大地发一套议论,讨论一下关于大少爷的一去无消息。有管事的在旁,一定有什么更丰富的见解。
老管事的用手把胡子来回地抹着,因为不一会工夫,他的胡子就挂满了白霜。他说:
“人还不知有没有了呢,看这样子跑了一个还要搭一个。”
那拉木头的就问:
“大先生的病好了一点没有?”
老管事的坐在木架上,东望望,西望望,好像无可无不可的神情,似乎并不关心,而又像他心里早有了主意,好像事情的原委他早已观察清楚了,一 步一步地必要向哪一方面发展,而必要发展到怎样一个地步,他都完全看透彻了似的。他随手抓起一把锯末子来,用嘴唇吹着,把那锯末子吹了满身,而后又用手拍着,把那锯末子都拍落下去。而后,他弯下腰去,从地上搬起一个圆木墩子来,把那木墩子放在木架上,而后拍着,并且用手揪着那树皮,撕下一小片来,把那绿盈盈的一层掀下来,放在嘴里,一边咬着一边说:“还甜丝丝的呢,活了一百年的树,到今天算是完了。” 而后他一脚把那木墩子踢开。他说:“我活了六十多年了,我没有见过这年月,让你一,你不敢二,让你说三,你不敢讲四。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