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回到家门口,把枣了都给了邻里小孩,自个进了堂屋。果见屋里矮凳高椅紧乎乎坐着七八个村里的壮汉,还有一人蜷身蹲着,正用劲在地上磕烟灰。二舅安坐在当门八仙桌旁,同这些儿时的伙伴唠嗑。晓梦招呼一声就去厨房帮忙。因为不习惯在许多人前说话,心里有些子跳。
二舅叫谷守善,如今在梦州城一个事业局工作,一年中多半时间在外面跑,所以兄妹三人中他回家的时间最多。谷守善每次回家,都有些儿时故友来看望,有的想和他唠唠嗑,有的只是来坐坐,听听他说些城里面的事情,自己倒不想说什么。比如蜷着身子蹲墙根前一股劲吃旱烟的范老爹,从来到现在一句口没开。谷守善感觉到这点就倾着身子问去一句:“范老哥,你英莲考大学了?记得上次家来,英莲借筛子来就说上了高三,看那个头,比老嫂子还猛些。”
范老爹慢吞吞开口说:“不知能考个骡子马来,不指望咧。”一位蹲在小凳子上的汉子接口说:“俺看玉莲行,知道用功,大前天,天还麻麻亮,俺眼见玉莲挑水去还捧着书念,这孩子行。”范老爹把烟锅插进袋里,用大拇指使劲捺烟丝,只摇头不作声儿。
谷钱贵爹说道:“考上大学自然稀罕,考不上也没啥,女娃子家,指不上养老望不上送终的,念一肚子书有啥用场?俺观么,眼下时兴是抓钱,不有这么一句话叫‘有钱儿孙孝,无钱儿孙闹’么。”转过头又去问谷守善:“俺听传言,如今城里的户口能花钱买来,有这回子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