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祭奠完毕,明珠自有当地官绅请去坐席,觉罗夫人用过午膳,命官氏、颜氏带了哥儿姐儿去附近村中随喜,又命水娘、韩婶等带些“青饼子”、“古圣散”等药物粮米布散众人,施济村民,自己则叫沈菀陪着,往荷塘边散步,一为行食,二为踏青。
此时莲叶未圆,河上只有青荇浮游,然而河塘对岸的山坡上却开满了各色野花,粉葛,紫藤,红的杜鹃,白的桃杏,微风轻送,那香味一阵阵地吹过来,中人欲醉。觉罗夫人搭着沈菀的手向那岸眺望着,看了半晌,却说起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我方才看冬郎的墓也修得差不多了,大约总赶得及五月三十移棺下葬。”
沈菀听了,心里一阵悸动,想起自己在双林寺伴棺而眠的日子,竟觉无比怀念。青灯古佛,黄卷蒲团,若不是有苦竹作梗,自己真宁可一辈子守着公子的棺椁,老此一生。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唱纳兰词了,因为她离公子太远,公子也就离她远了。
想着,心底忽然涌起一阙词来,纳兰公子的《荷叶杯》: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
有情终古似无情,别语悔分明。
莫道芳时易度,朝暮。珍重好花天。
为伊指点再来缘,疏雨洗遗钿。
“为伊指点再来缘。”说得多好呀。这首词,字字句句,分明就是为自己写的。“知己一人谁是?”当然是自己。虽然她知道公子写这首词的时候,一定不是为了自己,但放眼天下,除了公子,谁当得起她沈菀的知己?而自己的全部身心,是早已许了公子的,不仅是今生今世,而且是永生永世,不是他的知己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