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任他三人涕泣请命,仍旧端坐默然。他心里也隐隐作疼,一样的元老,一样的年迈,张玉祥怎么就没这丑态?朝廷这么多繁缛政务,他为相几十年,且是在职职官,不肯出一言分忧,一味缠着归田养老,归田养老又要配享太庙,不是倚老卖老是甚么?
“皇上……”纪昀听他们说话,知道都没说到乾隆心思上,打着主意上前,将旨稿呈给乾隆,提着袍角从容跪下,叩头说道:“容臣奏言。记得那年臣扈从圣驾秋狝木兰,当时张廷玉已屡次请旨归养。臣曾问圣上何以不许。圣上当时叹息,说我朝自顺治爷起,宰相首辅荣终令名的没有。皇上要为千古完人,为后世子孙树立风标。有一张廷玉体面事小,全皇上这一愿心那就关乎大体,他老了,老变小,有点阴微见识,皇上包容了他,既慰了百官的心,也更显了皇上的吞吐之志。臣以为皇上今日是政务丛繁、心绪烦乱,这道旨意且不发,皇上明日仍旧要发,再行传旨如何?”
他如簧之舌娓娓而言,处处都替乾隆自己打算,又显着堂皇正大。乾隆听着听着,脸上颜色已经霁和,将旨稿拈起看了看,苦笑着揉成一团,说道:“大家都说可恕,朕也不为已甚。张廷玉,唉……朕自幼就敬重他的,他也真有人所不及的长处,怎么老了老了,一变性儿就这模样儿呢?”他挪身下炕,要水来漱了漱口,又吩咐“再取些冰来,太热了”,一边踱着步子轻轻挥扇,众人知道关口已过,都暗自透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