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沃特尔太太跪倒在他面前,泪如泉涌。对他的慈悲为怀,一再表示感激。这种慈悲,正像她说的,更含有神性的味道,而不只含有世人的气息。
沃尔斯华绥把她扶起来,神态和悦地用一切他所能说的最温柔的话来安慰她。这时,道林先生走进来,把他的话打断了。道林先生一进门,看到沃特尔太太,大吃一惊,显出很尴尬的样子。但他马上尽力镇定下来,说有急事必须赶到魏斯顿先生的住处去商议,不过,他觉得应该过来把律师们对于他上次提到的那桩案子的意见向沃尔斯华绥先生通报一下。律师们认为,拾金而昧,据为己有,不能以刑事案件起诉,但是失主仍然可以要求偿还被侵占的财物,如果陪审员们认定钱财确属原告,可以判令归还。
沃尔斯华绥先生对这番话没有作答,却先把房门闩上,然后神色严峻地走到道林跟前,对他说:“先生,不管你多么忙,也先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认识不认识这位太太?”“先生,这位太太?”道林踌躇了一会儿才回答说。于是沃尔斯华绥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对他说:“你听着,道林先生,你要是珍视我对你的倚重,或者说你要是把在我手下多服务一小时看得比较重的话,那就请你不要含糊其词、模棱两可,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你认识不认识这位太太?”“认识的,先生,”道林说,“我曾经见过这位太太。”“在哪里?”“在她自己的寓所里。”“你到那里干什么去了,先生?是谁派你去的?”“我是去,先生,我是去调查,先生,琼斯先生的事的。”“谁派你去调查他的事的?”“谁?当然是卜利非先生派我去的呀。”“那么,关于那件事,你是怎么同这位太太谈的?”“先生,原话我可是想不起来了。”“太太,您愿意帮助这位先生回忆一下吗?”“他对我说,先生,”沃特尔太太说,“要是我的丈夫死在琼斯先生手里的话,有一位高贵的绅士愿意资助我打这场官司,出多少钱都行,那位绅士很清楚我需要对付的是怎样一个歹徒。我完全可以赌咒发誓,这就是他的原话。”“这是你说过的话吗?先生?”沃尔斯华绥问。“我不能一字不差地都记在脑子里,”道林大声说,“但是我相信基本意思是这样的。”“是不是卜利非先生吩咐你那么说的?”“先生,我当然不会自动到那里去的,在这类事情上我也不会随便超出我的授权范围。如果我那么说了,我一定是那么理解了卜利非先生的指示。”“你听着,道林先生,”沃尔斯华绥说,“当着这位太太的面我向你承诺,在这件事情上凡是你按照卜利非先生的指示所做的一切,只要你现在对我绝对说实话,我都一概予以宽恕。因为我相信你刚才说的,关于这件事情,你如果没有得到指示,绝不会自己去活动。那么,派你到阿尔德斯盖特盘问那两个家伙的也是卜利非先生吗?”“是他派我去的,先生。”“那么,那次他给你的指示是什么?你尽可能回想一下,并且尽量把他的原话告诉我。”“哦,先生,卜利非先生派我去找亲眼看到那场决斗的证人。他说,他怕琼斯先生或者他的一些朋友会把那些人收买了。他说,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不但窝藏杀人犯的人,就连那些没有尽一切力量使杀人犯受到法律制裁的人,也是同样犯了罪的。他说,他看出来您也很想叫那个歹徒受到法律的制裁,只不过您不便自己出面罢了。”“他是这么说的?”沃尔斯华绥问。“是的,先生,”道林大声说,“世上除了您,为别的任何人我都不应当把事情搞得超过分寸。”“什么样的分寸,先生?”“什么分寸?”道林嚷道,“我决不愿意让您认为我犯了教唆人去做伪证的罪过。不过,做证有两种方式。因此,我告诉他们,如果对方表示给他们什么好处,一定要一概拒绝;我并且向他们保证,只要他们老老实实讲真话,就绝不会失去什么的。我还说,据我们所知,是琼斯先动手袭击那位绅士的;事实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就应该这样讲。我确实暗示过他们绝不会失去什么的。”“我认为,你确实做得够分寸了。”沃尔斯华绥嚷道。“不,先生,”道林回答说,“我相信我并没有要他们捏造什么谎言哪!而且如果不是一心为您效劳,我也不会那么说的。”“我相信你不会以为那样做是在为我效劳,”沃尔斯华绥说,“要是你知道这位琼斯先生是我的亲外甥的话。”“先生,”道林说,“对于我认为您在有意隐瞒的事,我觉得如果去注意的话,是不合乎我的身份的。”“噢!”沃尔斯华绥嚷道,“这么说,你是知道的了?”“啊,先生,”道林说,“既然您要我讲出事情的真相来,那么我就讲了。先生,我确实知道这件事,因为这差不多是卜利非太太临终之前所说的最后几句话,当时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她床旁边,她把那封信交给我,我后来把信交给了您。”“什么信?”沃尔斯华绥嚷道。“先生,就是我从索尔兹伯里带回来的那封信哪,”道林回答说,“我把它交到卜利非先生手中了。”“噢,天哪!”沃尔斯华绥叫道,“我妹妹讲了些什么话?她对你说了些什么?”“她握着我的手,”道林回答说,“在她递给我那封信的时候,这样说:‘我几乎不知道我都写了些什么。告诉我哥哥,琼斯先生是他的外甥——他是我的儿子——愿上帝赐福给他。’说完,她就向后倒下去,仿佛要断气的样子。我马上喊人进来,可她再也没有对我说什么,几分钟以后就去世了。”沃尔斯华绥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眼睛望着屋顶,然后转过身来问道林:“那么,你为什么不把他的遗言转告给我?”“大人,”道林回答说,“您一定还记得,当时您正卧病在床啊。我又忙得不可开交,您知道我总是那么忙的。我就把信交给卜利非先生了,遗言也托他转达。他答应两样都带到,后来他对我说已经转达了;他还对我说,您一方面为了爱护琼斯先生,一方面为了顾全您妹妹的名誉,打算对外不提这件事。因此,要不是您先对我提起,我觉得我无论对您,还是对其他任何人,都是没有权利去谈它的。”